几天后的一个早晨,刘文杰刚进工作室,就看到了端坐在沙发上的少年。

刘文杰愣了一下,看了一眼手机才意识到今天是七月一日。

还挺守时,他想。

那少年看到刘文杰后立马站起来,毕恭毕敬喊了一声:“刘老板早。”

刘文杰没想到这小孩儿还挺有礼貌,但这称呼确实够土的,还没等他纠正,前台小姑娘就打断了他,“刘总早。”

“早,”刘文杰很快忘了这茬,他朝少年点点头,随即低声向前台询问,“这孩子,叫什么来着?”

“张煜诚。”前台同样小声回。

“对,”刘文杰朝张煜诚招招手,笑着说,“小张,你过来,先跟小玉熟悉一下工作室环境,一个小时后去我办公室,我跟你交代一些工作事宜。”

“好的刘老板。”张煜诚用力点了点头。

小玉带着张煜诚给他介绍办公环境,这孩子听得很认真,但始终一言不发,直到最后才问了一句,“小玉姐,刘老板是个怎样的人啊?”

小玉闻言笑了,调侃道:“你是不是怕他啊,我看出来了。”

张煜诚摇摇头,他其实并没有怕,反而觉得这人挺大度的,应该不难相处,不过,考虑到以后得跟着此人后面干,他还是觉得事先了解一下对方比较好,免得到时候在工作中出现什么无法挽回的差错。

他之前是有过很多次工作经验,不过干的都是最底层的那种,根本没有直接接触过老板,所以这次,他面临的是一个挺大的挑战,他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行。

“其实你别怕,刘总这个人很好相处的,我来这儿一年了,还从来没见他发过脾气呢!”小玉笑着宽慰他。

张煜诚听到这个,稍稍放宽了心,“好,我知道了。”

一个小时后,张煜诚敲响了刘文杰办公室的门。

刘文杰难得在老板椅里坐得笔直,他看着沙发上的张煜诚,和颜悦色道:“怎么样小张,对这个工作室了解得怎么样?

张煜诚毕恭毕敬道:“刘老板,小玉姐都跟我介绍了一遍,我已经记在心里了。”

“真的吗,那我考考你,”刘文杰故作沉思状,问,“我们这里有几个摄影棚?”

“六个。”

“有几台摄像机?”

张煜诚听到这个,蹙了蹙眉,想了半天没想到,只好羞愧地回:“不好意思刘老板,这个我没注意。”

刘文杰看到他那小表情,觉得有些好玩儿,他笑了一声,才说:“逗你玩儿呢,你用不着记这个,别紧张啊,我又不吃人!”

张煜诚闻言松了一口气,脸莫名其妙也有点发热。

“对了,你几年级来着?”

“开学就高三了。”

“高三?”刘文杰蓦地睁大眼睛,他猜测这孩子正上高中,却没想到他即将面临的是高考,“这么关键的时候,怎么想起来出来兼职的?”

张煜诚见他这样,心里陡然有些紧张,他怕这工作泡汤,赶紧向对方解释:“不会耽误学习的,刘老板,我下了班也能学习。”

刘文杰听见这话,有些尴尬地挠了挠鼻子,心想自己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,人已经招进来了,难不成现在还要把他赶回去?

“不耽误学习就好,你这个年纪,还是得以学习为主。”

张煜诚抿紧嘴唇,郑重地点了点头。

“你的工作很简单,说白了就是打打杂,有什么吩咐照着做就是了,总之,腿脚勤快一点就行。”

“好的刘老板。”

“今天先这样吧,明天你再来正式上班,”刘文杰挥挥手,示意他出去,“行了,你现在可以走了。”

听见这话,张煜诚并没有急着动弹,反而低下头,好似在做什么心理斗争。

刘文杰疑惑地看着他,刚想开口问些什么,就见此人突然抬起头,脸上写满了紧张与殷切。

“刘老板,我回去也没什么事儿,能不能从今天就开始干?”

刘文杰觉得有趣,歪了一下头,笑着问:“你不会是怕我反悔吧?”

张煜诚当然没这意思,他果断摇了摇头,“不不,刘老板,我想提前适应一下,免得以后做不好,给您添什么麻烦。”

刘文杰噗嗤乐了,“想的还挺周到。”

张煜诚感觉脸再一次热了。

“行吧,那我找点活给你干,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啊,累了也别在背后骂我。”

张煜诚抿了抿唇,有点想笑,但还是忍住了。

刘文杰把他带到一间器材室门口,指了指里面,道,“这里面好久没打扫了,脏的不行,你看你,能不能把这儿打扫一下?”

“能。”张煜诚看都没看,果断答应,眼睛亮亮的,跟被水洗了似的。

“行,待会儿找小玉领点扫把抹布什么的,”刘文杰看他好玩儿,故意吓唬他,“小心点啊,别把里面这些东西弄坏了,弄坏了你可赔不起。”

张煜诚一点儿也没被唬住,反而挺起单薄的小胸脯,自信满满地:“放心吧刘老板,保证完成任务。”

刘文杰憋不住笑了,“行,看你表现!”

上午没拍摄任务,刘文杰窝在老板椅里打游戏,大概快到饭点儿了,小玉敲门进来,问他中午订什么饭。

刘文杰一想到平时吃的盒饭就头疼,他想了半天没想到好主意,只好征询小玉:“小玉,你想吃什么?”

小玉是个胖胖的女孩,最喜欢吃些高热量的食物,听到老板征询自己意见,试探着说了一句,“刘总,您看肯德基怎么样?”

刘文杰笑了笑,“这能当午饭吗?”

“当然能啦,我经常拿它当午饭呢!”

刘文杰见小姑娘想吃,只能妥协,“行吧小玉,你订吧,我听你的。”

小玉听到这个,立马高兴起来,她欢快地朝门口走去,刚拉开门,就听见身后的刘总问,“等等,小张呢,现在在干什么?”

小玉脚步一顿,捂嘴偷笑了一下,才扭头说:“他擦了一上午器材,让他歇会儿也不歇,这会儿也不知道有没有擦完呢!”

“告诉他下班了吗?”

“说了,但他说干完才能下班。”

“这实诚孩子,”刘文杰忍不住笑了,“行了,我去看看。”

刘文杰走到器材室门口,往里面看了一眼,看到的正是张煜诚弓腰拖地的画面。

器材室里没有空调,也没有窗户,如今正值盛夏,里面的温度可想而知。

刘文杰走进去,很快又退了出来,在门外喊了一声,“小张。”

张煜诚很快扭过头,看到来人是刘文杰时,腼腆地笑了一下。

“快别干了,出来凉快凉快,”刘文杰招招手,看把孩子热成这样,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,“去洗把脸,准备吃饭了。”

“没事儿刘老板,”张煜诚说着笑了,笑容看起来单纯而傻气,“还差一点儿,我忙完就过去!”

“行,”看他坚持,刘文杰没有强迫他,只说,“注意点,别再中暑了。”

“好!”张煜诚说着抹了一把额头的汗。

刘文杰正拿起汉堡准备吃时,门外响起了敲门声。

“进来!”

张煜诚推门而入,刘文杰咬了口汉堡,头也没抬,“茶几上是你的午饭,就在这儿吃吧。”

“好,”张煜诚走过去,拿起一个汉堡,吃之前又说了声,“谢谢。”

张煜诚吃得很仔细,手上沾了点番茄酱都要舔掉,刘文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,看到这一幕,忍不住笑了。

“有这么好吃吗?”

张煜诚一愣,没有说话,只轻轻点了点头。

其实并没有那么好吃,比起这个,他更愿意吃一盘简单的炒菜。

“你们小孩儿都喜欢吃这个?”

听到这个,张煜诚咀嚼的动作一顿,他咽掉嘴里的食物,想说一句自己不是小孩儿了,但想了想,还是只“嗯”了一声。

他很清楚,这种争辩没有任何意义。

工作室有专门的休息室,张煜诚刚把午饭打扫完,就被刘文杰撵去睡午觉了。

可他压根没有睡午觉的习惯,折腾了半天没有睡着,他一骨碌爬了起来,决定再去熟悉一下工作环境。

此时工作室里一个人都没有,四周很安静,安静得只能听到他轻微的脚步声。

他慢慢在这间工作室来回溜达,直到接近上班时间,看到外面陆陆续续进了不少人后,他才觉得不好意思,急忙返回了刚才的休息室。

休息室里此时有人,有男有女,他刚推门进去,就有人问他,“新来的啊?”

“啊,对,”他迎上几人的目光,脸腾地一下就热了,“大,大家好。”

“看着好小,”有人调侃他,“成年了吗?”

“快,快了。”

“脸皮这么薄啊,瞧那脸,红的跟猴子屁股似的。”

听到这个,大家都笑了起来,屋里一时变得很热闹。

张煜诚刚来,不是很习惯这种氛围,他尴尬地笑了两声,就急着开溜,“不好意思啊,我还有点事,先走了。”

“行,你忙呗!”

张煜诚听到这个,跟如获大释般,急忙退出了门外。

他没地方去,思来想去,决定去刘文杰的办公室。

办公室门此时是紧闭的状态,张煜诚敲了两下,没得到回应,又敲了几下,里面还是没有动静。

他把手放在门把手上,思索再三,拧动把手走了进去。

刘文杰一向在自己的办公室午睡,当初置办这间办公室时,他特意选了一个够大够软的沙发,就想着以后在这里偷个舒服的懒。

他睡得很香,醒来时还有些意犹未尽,就当他打算再眯会儿时,眼睛往右一瞥,看见了端坐在小沙发上的张煜诚。

这把他吓了一大跳,瞬间就清醒了。

张煜诚见他这样,突然觉得有些冒犯,慌得就站了起来。

“不好意思啊刘老板,我……”

“没事没事,”刘文杰摆摆手,打了一个呵欠,“到上班时间了吗?”

“嗯,对。”

“行,你坐下,”刘文杰跳下沙发,理了理压皱的衬衫,说,“你容我想想,下午给你安排个什么活。”

张煜诚听话地点了点头。

出于他上午的表现,刘文杰下午没忍心让他太累,只让他把这间办公室收拾一下就行。

张煜诚浑身上下都是干劲儿,他拿着湿抹布,把办公室的角角落落都给擦了一遍,擦到最后,甚至想把坐在那里的刘文杰给擦一遍。

刘文杰时不时看他一眼,见他对墙上那幅摄影作品挺感兴趣,随口问了一句 ,“怎么,看出什么了吗?”

张煜诚“啊”一声,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。

“我说,那副叫《故人》的摄影作品,”刘文杰托起下巴,说,“我看你一直在盯着它看。”

张煜诚扭头看了一眼,恍然大悟般,“这幅啊,我觉得有点眼熟。”

“眼熟?”

“嗯,好像在哪里见过,”张煜诚仔细想了想,还是没能想起个所以然,“不知道在哪见过了……”

刘文杰眉头微蹙,说了个地名。

张煜诚沉思片刻,摇了摇头。

刘文杰笑了一声,无奈地收回了思绪。

他想,自己不能再魔怔下去了……

点击阅读全文